迷神引

第二十一章:净初池下,一眼千年(2 / 2)

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自难忘。

红尘中,有人以生死相隔,爱恨相离。于奈何桥头两相遥望。如若说十年纠缠能耗费人的一生,那这千年的执念毁的,是否是这九州云海?

三千年,斗转星移;三千年,物是人非。

昆仑山上,梨花已谢,桃红已枯。再好的风景如画,时光拂过,也只剩净初池畔一掬清泪。

这一日,下着绵绵细雨,净初池缓缓走出一女子。

白裙曳地,黑发垂肩,不施粉黛。绝代风华掩于一方斗篷之下。

正是她——被囚于净初池下三千年的,季子虞。

她抬眼不经意扫过四周,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寻找什么。希望不出所料地落空了。

“姑姑!”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,那声音陌生而又熟悉。

富有磁性,泛着淡淡沧桑。

回首之间恍若死生一梦,远远地,只见止戈立于石岩之上,身后是万缕阳光。

他不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,如今的他褪下稚气换上从容,已然变成一方潭水深不可测。

子虞的心微动,有感动,更有感激。感他的千年守候,谢他的不离不弃。

故人再见,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。唯有化作一句,“好久不见,诸事安否?”

止戈走到她身边,握住她的手,“一切安好。”

她的手细腻柔滑,握在掌心叫人安心,竟舍不得放开。她清瘦了,止戈强忍心中怜惜,扯出一抹艰难的笑,“姑姑随我回家吧。”

家?

子虞苦笑,犹记得当初在长生殿上,他也曾拂去她耳边的碎发,对她说,子虞,我等你回家。

可如今,话依旧,人却变了。

大概是此生都不能与你相见了,季子扬,我亲爱的哥哥,敬重的兄长。

止戈拉着她向太虚殿行去。他仍未放手,只因舍不得,所以放不下。

还是那条路,只不过从前那些只泛着初芽的苗已长成参天大树。一路走来,云雾缭缭,仙气袭人。

子虞恍惚,直至止戈停下方才回神。一抬头,便是写有“长生殿”三字的门匾。明明写得隽永飘逸,偏却如巨石压在她心头,喘不过气。

止戈似乎颇有感触,徐徐道,“自你入净初池,昆仑山上百花不开,唯有青松常绿。也不知这长生殿何时才能回到当年梨花漫天的盛景。”

怕是不会了,永远也不会了。

止戈为她斟茶,又道,“姑姑去后不久,仙尊接到天帝旨意,前往九重天赴任天厉上君。本想在姑姑出来前将长生殿重新修葺一番,但又想要按照姑姑的意思来,便一直没有打理。姑姑的意思是?”

子虞在梨花枯树下站了很久很久,是在这儿吧,他替她簪上梨花。还记得他说,梨花最衬你。

忆及从前,子虞的嘴角不由地上扬,下一刻,却又冷若冰霜。笑意不再,子虞突然开口,“都砍了吧。不能开花的树留着又有何用?倒不如,都砍了……”

“砍了?”止戈不解,不是爱吗?不是喜欢吗?又为何要做得如此决绝?还是这三千年时间足以让你想得透彻?饶是心中有诸多疑问,止戈仍旧是点点头,“好,那就砍了。一切都听姑姑的。”

“掌门,夏姑娘到了。”后方有弟子禀报。

止戈收敛了笑意,沉沉吩咐,“让她进来。”

原来接任掌门的是止戈,子虞一点也不惊讶,意料之中。

止戈问,“姑姑还记得那位要拜你为师的孩子吗?”

正说着,止戈身后已走来一粉衣女子。她梳着坠马髻,腰间别的七色流苏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,俏丽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安夏公主重合起来。

子虞看着她慢慢走来,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。那些痛苦,那些悲伤,那些绝望……

他的面容为什么时隔三千年依旧那么清晰?那么让人无法忘怀?

“准师父。”云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子虞哭笑不得。

“云羌,不许调皮。”止戈笑着警告,不见半分生气。

云羌“哦”了一声,慢吞吞地走到子虞面前,扑通一声跪下。

“师父在上,请受徒儿一拜!”